对有重大立功表现但罪行极其严重的被告人如何量刑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张某某,男，1968年9月25日出生,无业。因涉嫌犯贩卖毒品罪于2006年1月25日被逮捕。

被告人杨某某,男，1974年4月3日出生，农民。因涉嫌犯走私、贩卖毒品罪于2006年2月15日被逮捕。

被告人杨某富，男，1966年7月29日出生,无业。1993年1月12日因犯抢劫罪、流氓罪、盗窃罪、脱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2004年5月8日刑满释放。因涉嫌犯贩卖毒品罪于2006年1月25日被逮捕。

被告人喻某某，男，1967年4月24日出生，无业。因涉嫌犯贩卖、运输毒品罪于2006年1月25日被逮捕。

某某省某某市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张某某、杨某某、杨某富、喻某某等人犯走私、贩卖、运输毒品罪，向某某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某某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

刑事审判参考指导案例,对有重大立功表现但罪行极其严重的被告人如何量刑，2005年8月，被告人张某某指派某某华（同案被告人，已判刑）到云南昆明联系毒品。经魏联系，张某某与毒贩李某某（另案处理）通过电话达成贩毒事宜。10月初，张某某指使许某某（同案被告人，已判刑）给某某华汇毒资31万元。10月20日左右,李某某将海洛因1300余克交给某某华，魏伙同喻林（同案被告人，已判刑）乘车将海洛因从昆明运至泸州，交给受张某某指使前去接货的许某某。经许称量，海洛因净重1280克。

2005年10月底,某某华指使喻林从云南昆明一旅馆取得海洛因700克，并于当日安排喻林将该海洛因运至泸州交给张某某。经许某某称量，该海洛因净重667克。在张某某的授意下，许某某等人往海洛因中渗入精神药品氨芬待因后出售,所获款项全部交给张某某。

2005年10月至11月间，某某华收到张某某所汇购毒款27.45万元后，交给李某某用于购买毒品。12月12日，喻林从李某某处取得海洛因1500克，并于当日下午乘车准备运回泸州。次日，在昭通市被查获，当场缴获海洛因1246.4克。

2005年11月初，张某某与被告人杨某富密谋后，决定由杨某富负责开辟与某某省耿马县马氏兄弟进行毒品交易的通道。经杨某富联系后，张某某让人给马某（同案被告人,巳判刑）汇去定金3万元和路费6600元。马某收款后即与其弟马x（已死亡）商议好贩毒事宜，并于11月13日来到泸州。马某与张某某达成贩毒协议后，张某某让杨某富、马某给马x汇去毒资28万元。马x找到被告人喻某某要求帮忙购买海洛因，喻积极组织毒品，使用马x支付的19万元毒资，自己又垫付10万元，购得海洛因5公斤。同时，马x又联系他人将10块海洛因藏匿于整车香蕉中运输。11月27日凌晨,当车行至四川泸州渠坝收费站时被查获，当场查获海洛因5015克、甲基苯丙胺270克。

张某某得知马氏兄弟组织的毒品被查获后，随即要求马某、杨某富再联系一批毒品。2005年12月初，张某某指使他人给马x汇去毒资30万元。喻某某在马x的要求下再次从缅甸购得海洛因5公斤,并将海洛因藏匿于整车香蕉中运输。12月24日凌晨，当车行至云南“待补”收费站时被查获，当场搜出海洛因5012克。

2005年8月，张某某经人介绍与被告人杨某某取得联系。9月，张某某给杨某某汇去毒资70万元。杨某某从緬甸购得冰毒11万粒。同年12月27日，张某某被公安人员抓获后，交代了其已向杨某某汇去毒资，杨正与其联系交易11万粒冰毒的事实，表示原意协助公安机关抓获杨某某。此后,张某某与杨某某一直保持电话联系。12月底，杨某某指使其姐夫王某卫（同案被告人,已判刑）从缅甸取得11万粒冰毒。王于2006年1月12日将毒品带人中国境内，当其携带毒品乘坐出租车行至某某省某某县境内时被查获，当场从其行李中搜出甲基苯丙胺11万粒,净重10835克。随后，公安人员将杨某某抓获。

某某省某某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张某某、杨某富的行为构成贩卖毒品罪,被告人喻某某的行为构成贩卖、运输毒品罪，被告人杨某某的行为构成走私、贩卖毒品罪。杨某富系累犯,应从重处罚。张某某协助公安机关抓获杨某某、王某卫,具有重大立功表现。张某某起意贩毒，并提供毒资，指使他人从事毒品交易活动，是本案中作用较大的主犯；杨某某、杨某富、喻某某贩卖毒品数量巨大，亦起主要作用，均系主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一款、第二款第（一）项、第七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十六条第一、四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六十五条、第六十八条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处理自首和立功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1.被告人张某某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2.被告人杨某某犯走私、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3.被告人杨某富犯贩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4.被告人喻某某犯贩卖、运输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一审宣判后,被告人张某某、杨某某、杨某富、喻某某等人分别向某某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某某省高级人民法院经二审审理认为，上诉人张某某、杨某富明知是海洛因而贩卖，其行为均构成贩卖毒品罪；上诉人喻某某明知是海洛因而贩卖、运输，其行为构成贩卖、运输毒品罪；上诉人杨某某明知是毒品而贩卖并指使他人从境外运输甲基苯丙胺进入我国境内，其行为构成走私、贩卖毒品罪。各被告人均应依法惩处。杨某富属累犯,应从重处罚。张某某协助公安机关抓获杨某某、王某卫，具有重大立功表现；其检举邓恩兵盗窃案五件，涉及金额12808元，经查证属实，具有一般立功表现。在本案中，张某某起意贩毒，提供毒资，指使他人从事毒品交易活动，贩卖毒品数量巨大,是本案中作用最大的主犯。杨某某、杨某富、喻某某积极参与毒品犯罪活动，负责组织毒品，贩卖毒品数量大,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均是主犯。虽然张某某具有重大立功表现和一般立功表现，但鉴于其在本案中的地位、作用以及贩卖毒品的数量，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原判认定事实和定罪正确、审判程序合法，对张某某、杨某某、杨某富、喻某某的量刑适当。据此,依法判决维持某某市中级人民法院（2006）泸刑初字第64号刑事判决中对被告人张某某、杨某某、杨某富、喻某某的定罪量刑部分，并依法将本案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最高人民法院经复核认为，第一审、第二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九条和《最髙人民法院关于复核死刑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条第一款的规定，裁定如下：核准某某省高级人民法院（2007）川刑终字第34号维持第一审对被告人张某某、杨某富以贩卖毒品罪,对被告人杨某某以走私、贩卖毒品罪，对被告人喻某某以贩卖、运输毒品罪,均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刑事判决。

二、主要问题

对具有重大立功表现但罪行极其严重的毒品犯罪分子,应当如何量刑？

三、裁判理由

毒品犯罪分子到案后积极争取立功，在司法实践中较为常见。对有立功表现的犯罪分子是否从宽处罚,应结合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及全案情节进行综合考虑。对于犯罪分子虽然有立功和重大立功表现，但罪行极其严重的，也可不予从轻处罚。对此，最髙人民法院2008年12月印发的《全国部分法院审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指出,关于立功从宽处罚的把握,应以功是否足以抵罪为标准。在毒品共同犯罪案件中，毒枭、毒品犯罪集团首要分子、共同犯罪的主犯、职业毒犯、毒品惯犯等，由于掌握同案犯、从犯、马仔的犯罪情况和个人信息，被抓获后往往能协助抓捕同案犯，获得立功或者重大立功。对其是否从宽处罚以及从宽幅度的大小,主要应当看功是否足以抵罪，即应结合被告人罪行的严重程度、立功大小综合考虑。要充分注意毒品共同犯罪人以及上、下家之间的量刑平衡。对于毒枭等严重毒品犯罪分子立功的，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应当从严掌握。如果其罪行极其严重，只有一般立功表现，功不足以抵罪的，可不予从轻处罚；如果其检举、揭发的是其他犯罪案件中罪行同样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或者协助抓获的是同案中的其他首要分子、主犯，功足以抵罪的，原则上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如果协助抓获的只是同案中的从犯或者马仔，功不足以抵罪,或者从轻处罚后全案处刑明显失衡的，可不予从轻处罚。

刑事审判参考指导案例,对有重大立功表现但罪行极其严重的被告人如何量刑，本案中，被告人张某某提出犯意、提供毒资，多次安排、指使他人实施贩毒，共计贩卖海洛因13220.4克、冰毒11105克。其贩毒数董特别巨大，罪行极其严重。且其在共同犯罪中地位、作用在本案中最大，系共同犯罪的组织者、指挥者，属于毒品犯罪中应依法严惩的对象。虽然张某某归案后，能积极配合、协助公安机关抓获同案犯罪嫌疑人，有重大立功表现；也能检举他人犯罪线索，经查证属实，有立功表现，但鉴于其贩卖毒品的罪行极其严重，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性和人身危险性极大，功不足以抵罪，不宜对其从轻处罚，故最髙人民法院依法核准其死刑，符合严厉惩治毒品犯罪的政策精神。

（撰稿:最高人民法院刑五庭李睿懿审编：最高人民法院刑五庭王勇）